时间真的久了,久到我的腰身已渐渐佝偻;久到我竟时常忘记自己到底是辰风还是铁匠。只是我永远记得那个叫蝶衣的女子,曾是我最爱的妻。
边关风冷,天高夜寒。我与将士们浴血沙场征讨敌人于玛法边陲。非是自夸,我辰风的骁勇之威常令敌人闻风丧胆、溃不成军。只是那日,突然王的一道圣旨:辰风蓄意谋反,即刻赐死!令我如堕云里。手捧使臣送来的毒酒,军中群情激愤。我一向善待手下将士,心如皎月,言我造反,怎能平军心?我挥手示意将士们安静:王命如山,何况君令臣死臣不得不死。咬碎钢牙,我仰头饮下毒酒。
我昏睡了三天三夜,醒来的第一个消息却是我的蝶衣已经与我永远的天人永隔——对于王的淫威,蝶衣宁死不屈,这个忠烈的女子竟将自己玉碎于王前! 我的蝶衣,一个坚贞女子,用自己的生命护了一世清白;我的蝶衣,一个弱女子,用惨烈牺牲,洗了我的冤屈。
定数,原来真的一切皆有定数。
时光流转,转眼以至元日。我打探出王要出宫祭祀,便早早蛰伏于皇宫门口护城河桥下。岂料王的宝马竟那么有灵性,似嗅到眼前杀机,任侍卫百般鞭打吆喝也只是仰天长嘶惊鸣立蹄不肯前行过桥。王觉察出异样,立即转身回宫。良机易逝,自我那日失手后,竟再没候到王踏出皇宫半步。
仲秋之宴,王竟然垂涎于蝶衣的美色,为得到她而费尽心机,只是这一切当初我竟不知。记得宴会之后,王遣我出征戍边,虽带几分仓促与疑虑,但王命不可违。简单收拾行装,我在蝶衣的依依不舍中挥泪作别。逐年征战沙场,我非贪恋锦香衾暖之辈。但此次分离,竟也忽的生出许多悲悯来,轻吻蝶衣憔悴的面颊,我嘱她不用记挂,我会平安归来。是的,我以为我会平安归来。
我是铁匠,比奇城内唯一会锻造修补武器的铁匠。比奇城口,如亘古石雕般的我,日复一日,无闻于人前。
后来的日子,我会经常做同一个梦:梦见我的蝶衣,她在花间看着我,浅笑嫣然,明眸流转。却在我轻轻走近时忽而就消失不见了。我常想,或许蝶衣亦识不出现在的我吧?
非我愚忠,只是我深知祖辈的清白忠贞不可毁于我手,今日一死,只须天下不乱,终会有洗清污浊之时!转念心痛的是,可怜了我的蝶衣,竟不知她朝夕期盼着的辰风,已是无定河边骨,将作梦里人了!念着她临别时的叮嘱,不觉间早已泪流满面。
我从不吆喝生意,却也不愁活计。细数江湖中,许多英雄豪杰之宝刀良刃,莫不出自我的手中。
我开始实施我的报仇计划。我深知皇宫戒卫森严,何况我现在已是死人身份。虽然王已昭了我清白,但若我暴露出世,定会为救我之人招来杀身之祸。于是,我用刀割烂了自己的面孔,又用炭火灼伤了喉咙,令嗓音变得嘶哑。一番精心的装扮后,走于闹市,竟连昔日最亲密的同僚都认不出我的样子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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冷眼于世态炎凉,习惯了不苟言笑,或许我本身亦不善说辞。过往的路人,也从不曾入得我眼中。每日只任炉火炙烤着渐欲佝偻的腰身和我丑陋无比的面颊,带着熏天酒气,不知疲倦般打造着手中铁器。
若不是那日王仲秋设宴,此般美景已是定数。
想到蝶衣的惨死,令我痛到肝胆俱裂。我跪在蝶衣坟前发誓:我要取王的性命,为蝶衣报仇!我听说王曾抱着蝶衣抚尸痛哭,但这也减轻不了我对他的恨,杀妻之仇,不共戴天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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